告诉他又能如何？他不会爱你，只是亏欠你罢了。

在心底，她对自己低声说道。本来，承认这一切竟是那么简略的一件事。

她是何等蕙质兰心的女子，一心九窍，玲珑剔透，一生都在朝堂上博弈推演，玩弄人心。她知晓每一个为自己赢取最大利益的方法和技巧，之所以不说，之所以隐瞒，只是由于明确地知道，即便是将一切大白于天下，也无法博得他此生的回眸和眷顾。

与其得到一分感谢两分愧疚，却仍然要动情动心肠与这全部后宫源源不尽的女子争抢冷战，莫不如放他，也放自己一条生路。

她早就明确，这世上有些东西是无法委曲的，人心便是这天地间最壮大的枷锁，正如玄墨对她，也正如她对燕洵，都是一样，一旦被困其中，便无法超脱。

“公主！想要保住我大宋遗臣，最重要的就是诞下皇子，五年了，已经五年了！”

宫门缓缓关上，再也听不到云姑姑激愤的声音。文媛带着下人们也退了下往，殿上又只剩下她一个人。她步履安静地走到小几旁，手扶着金漆雕花柱子缓缓坐下，很安静地为自己倒水。汤水流出，都是玄色的汤药，她也不嫌苦，就那么一口一口喝下往。汤药还散发着热气，回旋着一圈圈向上，杯壁的兰刻花纹摩挲着指腹，有温润的触感。就像是大婚之夜，她的手指轻触到他的肌肤，伤痕累累，冰冷森然。

“只有平起平坐肝胆相照的兄弟，没有坐拥三千心有他属的夫君，我是怀宋的长公主，我是纳兰红叶。”

安静中，有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，她睁大双眼，两行清泪，潸然而下。

冰冷的眼泪蜿蜒着滚过她苍白瘦削的脸颊，沿着下巴的弧线落在手段上，仅有两滴。

她就这般闲坐着，整整一夜。

第二日，云姑姑病逝，燕洵亲身下旨，册封云姑姑为从二品康禄夫人，享正三品朝廷命官灵仪。云姑姑一生未嫁，没有夫家，就赏了她的母族，尽享哀荣，金银锦缎，福泽后人。

云姑姑出殡那天，纳兰红叶站在真煌城西城楼的角楼上，穿着一身墨色鸾服，头戴紫金后冠，静静地看着那长龙般的送亲队伍缓缓出了真煌城，一路向南而往。

人逝世还乡，落叶回根，五年前，云姑姑追随纳兰红叶万里迢迢离乡背井，来到这片飘雪的土地。如今，她的公主已经长大，再不是曾经那个会躲在她怀里痛哭的孩童，她也终于放下一切，撒手而往。

那天傍晚，天空又下起了雪，侍女为她披上厚重的长裘，她却仍然感到冷。她面色青白，身形瘦削，独自一人站在高楼上，像是一尊冰封的石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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