寝房。

赵彻逆着光走进来，一身乌色长袍，身上没有任何绣饰和图纹，低调且沉静。他还是那副样子，似乎高了些，也瘦了些，面容并没有如何转变，可是一双眼睛再无当年的桀骜不驯，变得幽深冷寂，恍若冷潭深湖，即便笑着，那笑脸里也有三分疏远和戒备。他很温和地与她打了招呼，还是当初那个样子，微微颔首，然后淡笑着道：“总算又见面了。”

厨房的饭菜流水般摆了上来，赵彻带来了北地的羌胡酒，很是辛辣，刚一打开，一阵浓郁的酒香就扑鼻而来。

他和诸葛玥谈笑对饮，细说着几日来的战事和局面，偶然也会插科打诨，说几句玩笑，互相鄙视一番。

诸葛玥少有朋友，这天地间能与他这般说话的人，也许除了眼前这个人，就再也没有旁人了。

楚乔静静地坐在一旁，酒到酣处，听他们说起当年的过往，年少时在尚武堂中互相瞧不顺眼的糗事，长大后也是各自自视甚高，直到战事顿起，朝野腐烂，各地狼烟跌宕，帝国政权飘零，他们才渐渐走到一起。

一样出身崇高，身份超然，且心有吞日之志，腹有经纬之才；一样桀骜不驯、年少豪情，偏偏不为家国所容，不为世俗接纳；一样孤傲偏激、任性固执，在宗族眼中离经叛道，被视为异类；一样于锦绣中出身，于锦绣中零落，于淤泥中爬起，一步步走回权利中心。只是，心虽坚硬如铁，毕竟难掩一腔真诚，男人的友谊，在很多时候，就是如此不需言说。

楚乔静静地坐在一旁，少见诸葛玥这般神情飞扬，更从未见过赵彻这般潇洒不羁。

恍惚间，她似乎看到了两棵历经风雨的白杨树，肩并着肩，慢慢长成参天古木。

脑海中另一个影子不自觉地走出来，那些黑暗的年少岁月，那些跌宕的凶险日子。在赵彻和诸葛玥并肩沉浮于这世事人海中的时候，她也曾和一个人一路披荆斩棘，只是毕竟，他们没能殊途同回。

那晚诸葛玥竟然喝醉了，他的酒量一直就不是很好，但是一向自律知分寸，只是本日面对重逢的朋友，竟有些潇洒忘形了。

楚乔却知道，他只是太累了。

这些日子，西北地区大片雪灾，西南粮食歉收，帝国三分之一的国土一片哀鸿，帝都下放的粮草和衣物被处所官员和世家大族层层剥削，久久无法达到百姓之手。赵飏是帝国西方的实权控制者，却纵容下属公然贪墨，对大家宗族放荡示好，以博得上层机构对他的支撑。不出半个月，西方百姓逝世亡二十多万，上百万百姓千里迢迢地开端逃荒，往南、往东，甚至还有人向着西北而往。雁叫关、唐户关、曜关的关口前凑集了大批食不果腹的难民，天天都有成百上千人冻逝世饿逝世，帝都却情愿消费大批金钱来修葺宫殿楼宇、大肆筹备春宴，也不愿发兵发粮来给百姓一条活路。

诸葛玥的谏书已经写了十多封，然而除了少数无权的言官，满朝文武没有一个人愿意支撑他。他的奏折被置之不理，他的谏书被高束楼台，朝野一片恭敬享乐之声，长老会的元老们像是一群腐烂的蛀虫，眼睛只能看到巴掌大的一块处所，任由处所官员歌功颂德，却对实际灾情视而不见。

他说处所灾情严重，西方百姓已逝世了二十余万。他们却说大夏四海升平，百姓生活祥和，他乃一派胡言。

他说雁叫、唐户、曜关三处凑集了几十万逃荒的百姓，若是再不加以劝导，百姓民变，定会酿成大祸。他们却说三关固若金汤，关外沃野千里，一片坦荡，居民夜不闭户路不拾遗，连个偷儿贼匪都无法找见。

他说大夏存亡倾覆即在当前，长老会自欺欺人，朝野无道，处所官员贪墨无状，再不惩处，大乱将起。他们却反口诬陷他拥兵自重，制作朝野混乱，要专权专政。

朝廷上的口水仗如同一锅沸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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